李海东:“麦卡锡现象”或预示美国重大危机
美国新一届国会刚启动即瘫痪。截至发稿时,众议院中占微弱优势的共和党人难以在众议长人选问题上达成基本共识,原本志在必得的麦卡锡经历11轮投票皆未如愿。如无众议长,新一届众议院乃至整个国会运转都将成问题。这再一次刷新了我们对美国病态政治的认识。
第一,在共和党人数占优的众议院中,其共和党领袖却迟迟无法胜选众议长的“麦卡锡现象”,映衬着美国再陷大危机及其政党再处关键整合进程的现实。
自1789年联邦政府运转以来的234年中,两党主导美国政治的制度经历了数次关键性重塑的转变进程。1790年代的联邦党、1830-1850年代的辉格党等这些曾塑造美国内政外交政策的主流政党都已经随着时代变迁而消逝。1860年代内战后确立共和与民主两党主导政治的格局,一直延续至今。即使如此,两党代表的利益群体、核心诉求以及权力区域格局等,也是历经了沧海桑田式的变化。
可以说,此番众议长选举波折在某种程度上是美国党派加速分化的反映,而这又往往伴随并预示着美国自身内外大危机爆发的局面。1855年历经133轮投票才选出众议长,反映了当时两党围绕蓄奴制存废矛盾的难以调和,并预示着6年后内战爆发的悲剧。1923年历经9轮投票的众议长选举波折,则预示着6年后席卷世界的经济大萧条时期的到来。美国这种众议长选举波折与自身深陷大危机之间存在密切关联的现象,引人深思。
如果历史是一面镜子的话,此次美国众议长的“难产”,很大概率意味着美国内外政策将更为极端、美国乃至世界更大危机很可能将出现的态势。
第二,“麦卡锡现象”生动揭示了当前共和与民主两党被“毫不妥协”极端派左右的政治生态。
民主党的极左化与共和党的极右化,使得整个美国政治正在渐趋丧失其正常发挥功能的“妥协性”或“韧性”,两党都存在“民粹化”危险,共和党尤甚。这一二十名极右翼共和党众议员坚定反对麦卡锡出任众议长,导致众议院运转失灵。他们支持前总统特朗普的政治立场,却又反对特朗普站队麦卡锡的做法,意味着这些人并不在意美国国会能否正常运转,而是关心如何削弱体现美国精英与政治中间派的权力制度,并迫使共和党按其意愿转变。在两党极化或分裂加剧的环境中,众议院议长“难产”状况短时间内恐怕较难结束。
当前美国政治的主要矛盾,看起来不是两党如何协调化解国家面临的挑战,而是美国精英群体与民众之间隔阂如此深刻以至于难以化解,这致使美国两党内部极端派别频繁得势,美国既有政治制度的合法性频遭质疑和颠覆性挑战。
可以说,美国政治正在遭遇百年来最为严峻的困局。就此而言,未来的众议长很难在国内政治上有所作为,美国“政治之殇”将更为严重。
第三,更值得关注的是,历史上出现类似“麦卡锡现象”时美国的应对。
1850年代末到1860年代,蓄奴制与自由制之间难以妥协,导致美国内部出现大危机。时任美国国务卿的威廉·亨利·西沃德曾主张通过主动挑起与欧洲国家的战争,来化解内战风险。尽管此建议未得到实施,但通过战争(内战)途径解决内部大危机的实质性结果没有变。
第四,不容忽视的是,以寻求、制造、激化外部危机或战争解决内部大危机,确实是美国处理对外事务的惯常做法。
1898年美西战争、2008年次贷危机的世界性扩散等皆是如此。应对1920年代末大萧条引发的国内大危机的过程中,人们的普遍记忆是罗斯福以新政改良政策拯救了美国,但客观而言,第二次世界大战对美方化解自身根本危机,并在战后通过军事称霸全球方面所起的作用更具根本性。美国当前处于综合性内部危机之中,它所推行的对外政策缺乏创新,操弄的依然是在全球范围搞大国竞争、加剧对抗这种四处制造危机与敌人的老套手法。国际社会对美国这种作为的巨大危害性需要保持足够警惕。
第五,“麦卡锡现象”再次印证了美国“政治伦理”沦丧的可悲事实。
就麦卡锡的众议员生涯而言,他在很多美国人眼里属于“骑墙派”,无“操守”,“槽点”多,难怪《纸牌屋》主演都将麦卡锡当作取经和效仿的对象。少数极右翼共和党议员试图绑架共和党及瘫痪众议院的现状,更令人对美国政治的“民主性”极为失望。美国政治已经远离了“民有民治民享”的初衷,完全沦落为一撮撮政客“啄食”的营生,这不能不说是美国政治实践的悲剧。
距2021年1月6日“国会山暴乱”事件刚好两年,当前美国国会众议长人选的“难产”一幕再次提醒人们,美国的民主质量的确令人大跌眼镜。(作者是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