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怡爽:从更高格局看待印度发展
最近虽然有印度执政党人民党发言人夏尔玛亵渎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引发的巨大风波,但总体而言,印度现在大体处于外部环境有利、上升空间较广的发展机遇期。
在国际政治和外交上,印度不但没有被俄乌冲突困住,反而成为受到各方重视和拉拢的对象;在内政上,印人党有惊无险地达成2022年年初五邦地方选举的目标,莫迪在2021年疫情最严重时跌落的人气再度回归到高点;在经济上,虽然2021年的新冠肺炎疫情让印度付出惨痛代价,但得益于农业好年景、海外市场高需求和谨慎财政货币政策,印度经济没有受到致命冲击,从2021年下半年开始就持续呈现出较为强劲的复苏状态。因此,也不难理解为什么《经济学人》预测印度将成为未来十年中增长最快的经济体和未来重塑供应链的重要一环。
实事求是地说,在国际体系中,印度已经成为中美战略竞争和世界局势动荡的受益者之一。在印度国内,虽然印人党的地方选举表现存在起伏,但国大党和地方党派都无法对其统治地位形成实质威胁。印度国族认同有所增强,国内安全形势总体得到改善,少数族群或分离主义倾向被不断削弱。莫迪政府逐步推行的一系列改革政策取得一定成效,包括“阶段制造业促进项目(PMP)”“生产挂钩激励计划(PLI)”等产业激励政策,推进臃肿公有部门的整改和私有化,以及为印度中央政府广开财源的商品与服务税(GST)改革。美西方国家对印度的政治投资和经济投资也在增加,各类协议下的产业链合作为印度进一步开展同发达国家经贸和技术合作打开方便之门,印度和包括欧盟在内的多个经济体双边贸易协定的谈判进程也在加快,部分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产业已经出现向印度转移的趋势。
那么,印度真正能够如《经济学人》所言般实现崛起吗?印度崛起的最关键因素其实依然取决于它解决自身经济中的结构问题、承接外部机遇的能力。
印度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中小型企业和农业生产力的发展滞后,导致印度经济增长某种程度上只能依赖于服务业和有限的几个资本密集型产业,这无法为印度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也不能解决非正式部门占据经济大头的现状。印度的劳动力参与度逐年下降,这意味着大量的人力无法得到报酬稳定的工作岗位,只得重返农业或非工业部门。这意味着印度目前提升内需、刺激增长的主要手段只能依靠政府投资和让目前的中产阶层变得更加富有,但提升下层民众收入、进一步扩大国内市场、拉动消费和投资形成良性循环的能力有限。这一点,现在是、未来也将会是印度发展的一大问题。
莫迪政府意识到了这些问题,因此才会通过征地法修正案减少对企业投资和制造业发展的束缚、通过农业法实现全国的农业统一市场和农产品价格的市场化机制、通过劳动法减少企业用工困难、改变劳动力市场受束缚严重、流动不足的现状。然而,这些“深水区”改革迄今都没有取得成功,征地法和农业法都因为选举压力而停滞乃至被放弃,劳动法虽然得以通过,但具体落实还需耗费漫长时日。
在印度的选票政治体系下,精心设计的改革即便方向正确也必须为了选举而做出让步,难以完成既定目标。在印人党的政治承诺中,“改革”又是重要一环,这迫使莫迪政府只能将政策资源投入到阻力较小的部门中去,即现在印度大力发展的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产业。但是,如果改革本身不能惠及更多的中低收入民众,创造出更广泛、更有力的改革支持者群体,未来市场和产业改革的动力很可能将逐渐减少。
莫迪政府现有的政策一方面使得印度经济进一步对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产业产生依赖,加大了未来经济结构的调整难度;另一方面,印度政府受此类产业的利益集团影响将日益加深,印度政府认真设计和执行改革政策的动力和能力也会随之削弱。
除此之外,印度的经济增长和稳定发展依然受到外部条件的巨大制约。无论是产业链上游还是能源价格,印度目前仍受制于人,这也造成印度经济复苏的同时不得不面对通胀压力的现状;在如此多人口依然依赖农业为生的情况下,印度还需要寄希望于一整年的风调雨顺来确保粮食价格、民生保障和社会的整体稳定。
最近一段时间,美西方舆论把印度捧得比较高,这已经是多轮“印度崛起论”了。美西方捧印度有一个他们没有道破却众所周知的用意,就是以明捧印度来暗贬中国,并且制造出“龙象相争”的地缘政治竞争叙事,利用印度来形成对中国发展的牵制。客观而言,这种论调在中印两国社会产生了一定影响,而这也引起中印两国有识之士的警惕。这种背景之下,中印两国对“龙象共舞”的认识就具有更重要的现实意义。事实上,中印关系在克服分歧和争议的情况下已经实现双赢,未来这方面的潜力更是无比广阔。我们看待对方在发展中取得的成绩或者出现的问题,都应该站在这个更高的格局之上。当前对印度的评判也当如此,捧也好,贬也好,都不是我们赞成的态度。(作者是云南财经大学印度洋地区研究中心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