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美众议长“风波”折射深层趋势

美国众议院共和党人11日在闭门投票中提名史蒂夫·斯卡利斯为议长候选人。但斯卡利斯仅以微弱优势胜过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吉姆·乔丹,在接下来的全院表决中还将面临更大阻碍。这让前众议长麦卡锡被罢免以来的众议院乃至国会乱局依然难解。

麦卡锡被罢免事件的导火索,是众议院共和党极右翼党团不满他在处理联邦债务上限问题时与民主党达成妥协,认为是向对手让步。因此,共和党极右翼党团议员联合众议院民主党人罢免了来自本党的议长。这表明民主、共和两党极化与对立之深使民主党议员的“否决政治”行为成为常态,即投票行为完全以党派划线而不问是非对错,哪怕麦卡锡寻求两党妥协有利于拜登政府的执政。

麦卡锡被罢免和共和党新议长候选人遴选举步维艰还反映出美国政治更深层次的两大变化趋势。其一,美国政治在民主、共和两党极化基础上又出现了两党内部的分裂,这一现象在特朗普执政后日趋显著,随着右翼民粹派在共和党内崛起,左翼进步派也开始在民主党内产生越来越大影响。这就使得党争不仅停留在两个政党之间,还下沉到各自政党内部并呈现出“部落化”特征,即政党内不同“部落”之间同样存在深刻的意识形态分歧,“部落认同”凌驾于政党认同之上,而政党认同又凌驾于党派合作与国家利益之上,形成多层次对立结构。共和党内右翼民粹派对作为建制派的麦卡锡不满,即建立在“部落认同”而非政党认同上。现在,据称主要获得建制派共和党人支持的斯卡利斯面临相似窘境。

其二,美国政治“部落化”问题之所以值得关注,还在于“无多数联盟”格局的形成显著放大两党内部极端势力的影响,使其发挥了不成比例的作用。“无多数联盟”格局即民主、共和两党都无法构建起一个在国内政治中居于主导地位的政治联盟、“对等极化”成为常态,从而使左翼和右翼民粹主义等极端政治力量能够成为打破政治平衡的关键。从2020年大选后美国国会参议院形成两党50:50平局,到2022年国会中期选举创下百余年来最少的席位转换纪录,美国两党政治的“对等极化”导致政治博弈越来越被少数派绑架,这也成为麦卡锡乃至接下来斯卡利斯的众议长前途被掌握在由极少数议员组成的共和党极右翼党团手中的原因。

国会众议院共和党内部的严重分裂将同步加剧美国政治的极化与“部落化”趋势。从两党博弈出发,民主党将把共和党的分裂视为削弱对手和博取自身政治优势的契机,从而使两党合作的难度增大。从党内路线斗争出发,“无多数联盟”格局将使两党特别是共和党内极端派的政治战斗力进一步增强。共和党内部的分裂与混乱将至少在2024年大选前持续下去,新任众议长不仅再次难产,未来还将在更大程度上受制于党内右翼极端主义力量的影响,从而加剧两党党争烈度。

围绕众议长一职的共和党内乃至整个国会之乱,除了将对美国政治产生直接影响,还将不可避免地波及美国外交。通过立法这一核心功能以及各类专业委员会、议员的外交行为等,美国国会的外交政策影响力近年来持续上升,在加剧美国对华竞争甚至遏华反华方面也发挥着严重负面作用。

随着麦卡锡被罢免离任、共和党陷入内乱以及新旧议长交替带来空白期和之后的过渡期,美国国会众议院一时无法顺畅和全速运转,这也将使其在对华关系中的破坏性暂缓。但从消极影响看,这场众议长“风波”也表明美国国会尤其共和党内部缺乏能够团结不同政治派别和“部落”的强有力领袖,进而使右翼民粹派等极端政治力量在外交和涉华议题上施加更大影响,并使美国外交与中美关系走向的可预期性受损。特别是在极端力量影响下,主流建制派政治精英可能被迫采取更强硬的对华立场以维持自身政治地位。而一旦涉华议题在选举背景下成为美国政客进行政治动员的手段,那么一个更为混乱无序的国会就更有可能被极端派绑架,从而使中美关系面临更大变数。(作者是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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