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军：应如何看待“卢布结算博弈”

俄乌交战以来，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之间的制裁与反制裁不断升级，愈演愈烈。3月23日，普京总统宣布，俄罗斯向“不友好国家”出口的天然气将只能使用卢布结算，自4月1日起，“不友好国家和地区”的买家必须先在俄罗斯银行开设卢布账户，再经由此账户支付所购俄罗斯天然气，不符合规定的现有合约将被中止，未被列入西方制裁名单的俄天然气工业银行成为授权银行。普京强调，天然气供应改用卢布结算是加强俄金融和经济主权的重要一步。

此举被视为俄罗斯又一次在关键时刻使用能源武器对西方的反击，一时间欧洲天然气价格显著攀升，全球主要证券市场指数大幅下挫，暴跌多日的卢布汇率应声而起，欧洲多国相继发布“早期预警”，启动应急预案，呼吁民众节省能源。

3月31日，俄罗斯以总统令形式公布向“不友好国家”出口天然气使用卢布结算的实施细则：俄方授权银行将为“不友好国家”的买家分别开设外币和卢布两个账户，这些买家可根据此前签订的合同条款并以其选择的货币付款到授权账户，由银行将外币货款兑换成卢布存入买方的卢布账户，然后再将资金转给天然气供应商。也就是说，买家汇入的货款可以是外汇，由俄方银行代理换汇，然后再将换好的卢布放到买家的卢布账户，最后进行支付。这样一来，欧洲国家既满足了俄方用卢布结算的要求，支付的货款还是原合同中规定的美元或欧元。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为此特别解释说，欧洲国家以前用欧元或美元支付天然气费用，现在只是把欧元、美元换成卢布支付给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这实际上等同于继续按照合同上写明的货币付款，俄方的举动并没违约。

按照这种解释，表面上天然气是以卢布计价和结算，但买方照旧可以支付美元或欧元，不过需要另外开设一个卢布账户，增加一道换汇的手续，而这道手续由俄方银行代为办理，对交易结算本身并不构成实际影响。但对俄方来说将卢布与天然气价格直接挂钩，在一定程度上起到稳定卢布币值、避免恶性贬值的作用，同时还可以让俄罗斯少数与能源贸易结算相关的银行免遭制裁，因而此举与其说是对“不友好国家”的制裁，不如说是俄罗斯的一种金融自保行为。实施细则公布后，国际市场逐渐趋于平静。

由此可见，此次“卢布结算事件”并非像有些媒体渲染的那样是一次“金融震荡”，更不可能因此而改变全球能源格局和全球支付体系，甚至“影响未来全球政治经济格局的走向”。有俄罗斯学者认为此举具有“里程碑意义”，卢布将作为“一种新的全球货币”而出现，“石油美元统治地位的最后一线霞光正在消失”，这些表述显然过于夸张。

目前看，此举对所谓“不友好国家”并无实际伤害，但不排除未来俄罗斯还将采取进一步的措施逼迫相关国家就范。毋庸置疑，俄罗斯对严重依赖进口的欧洲国家使用能源武器是有效的，但也不是无限度的，因为不光是欧洲国家需要进口能源，俄罗斯同样需要出口能源，相互均有需求，因而这一武器的使用必将是有限度的。

俄罗斯与欧洲国家的能源博弈还将持续，短期内俄方显然占据优势，但从长期看，俄方的优势会逐渐减弱。鉴于俄罗斯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力地使用能源武器，欧洲国家必然努力规避风险，寻求能源来源多元化，调整能源消费结构，大力发展新型、环保、节能的能源种类，以此维护自身的能源安全。（作者是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