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日元贬值会让日本成为发展中国家吗

秋田惠子（化名）生活在东京。尽管秋田一家算是中产阶层，但她如今尽量节省度日。比如秋田一家“外食”频率减少。就算外出用餐，以前全家常去意式或法式餐厅，现在改为回转寿司店或拉面店。疫情前，她在优衣库、无印良品买衣服，如今改为网购。最近这一年，秋田发现超市的面包、鱼类、肉类甚至水果蔬菜或价格明显上涨，或价格不变但包装变小。她开始尽量不去超市，而选择更具性价比的“八百屋（蔬菜店）”购买蔬菜水果。秋田惠子在调整生活状态，以适应日本当下这个新阶段。

汤田庆一（化名）每天需要从涩谷站转车去公司上班。他感到涩谷站一带越来越拥挤，上下车排队，乘坐扶梯排队，连过马路也得排队。现在的涩谷大街上满是外国面孔，他们不知读了什么旅游攻略，源源不断涌向涩谷打卡。汤田觉得从拥挤的涩谷转车很费时间，已经决定改从新宿转车。对汤田来说，那些“外人”与他的生活毫不相干。汤田本想，这些外国人来日本买这买那，也许会刺激经济，包括自己在内的日本人的日子会好过一些。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日本政府日前公布，2024年第一季度日本GDP同比负增长2%。而拉低GDP的重要原因就是个人消费疲软。这已经是日本个人消费连续4个季度出现下降趋势。一位经济学家表示，这是日本2009年以来未曾有过的现象。2009年那次个人消费的持续下降，一大背景是雷曼危机。如今又是因为什么呢？日本经济怎么了？

日本有经济学家认为，日本这次GDP负增长的主要原因是物价的空前高涨。他们预测，未来几个月，日本物价将继续急剧上涨。日本政府对电费和燃气费的补贴即将结束，这也将增加家庭负担，进一步抑制个人消费。

这些年，从安倍到岸田的日本多位首相一直呼吁企业要增加员工薪酬。然而，厚生劳动省5日公布的数据显示，日本4月人均实际工资同期减少0.7% 。这一数据已是连续25个月出现同比下降。汤田庆一偶尔会在社交媒体上读到某公司发放通胀津贴，但他所在公司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汤田的薪酬十多年没有增加，在他看来，日本已经成为一个长期停滞的国家，所有的事好像都停留在1989年（平成元年），除了物价。

上世纪90年代，日本泡沫经济破灭，戳穿的是“日本世界第一”的想象；这次日元的持续贬值，则动摇了日本作为经济大国的自信。2023年日本名义GDP跌至全球第四，而人均GDP更是在G7垫底。超高龄社会来临，诸多社会问题悄然而至。这时的日元贬值，更加影响到日本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

日元为何如此疲软？有日本媒体讨论说，日本央行的长期低利率政策无疑是主要原因。另外，美国加息导致日美利差扩大，使投资者资金流向美元。能源价格高企，而日本必须依赖进口能源，这也导致对日元的需求相对下降。这些因素的叠加，让日元加速贬值。

日本航空公司副社长斋藤佑二说，如果日元继续贬值，他们无论怎样削减成本也无法扭转日本海外旅游人数的下降趋势。2024年5月，日本航空公司的客运量仅恢复至疫情前的50%左右。现在日本的国际机票价格明显高于疫情前，许多日本家庭被迫取消或推迟海外旅游，许多大学也已将暑期留学地点从通胀严重的美国改到费用相对便宜的菲律宾、泰国或马来西亚等国。

日元贬值对日本中小企业影响尤为显著。它们不敢提高产品价格，担心一旦提高产品价格，客户就将流失。为了保住客户，不少企业不惜削减开支等。

目前，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和舆论抱怨日元贬值的负面影响，日本刚刚实施了最大规模的外汇干预，但市场反应冷淡。就国内而言，高物价下，日本民众更加频繁地光顾“100日元商店”，减少了餐桌上的鱼肉、牛肉等。在国际上，日元贬值，吸引了全球观光游客涌入日本，但那些依靠进口原材料的日本企业经营却变得日益困难。更重要的是，日本人开始变得内向，不再频繁出现在全球各地。对于日本当下的状态，一些日本媒体惊呼，日本“已经成为发展中国家”。（作者是旅日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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