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校长遭指控过度自引，被引次数一年暴增242%
编译｜袁小华
一份今年9月公开发布的报告显示，西班牙萨拉曼卡大学（University of Salamanca，简称USal）校长Juan Manuel Corchado及其团队在论文引用中存在大量的自引和引用操纵。2019年，他的被引用数较前一年增长了242%。
现年53岁的Corchado是一位在计算机科学领域享有较高声誉的学者和教授。今年5月，他被正式任命为USal校长。
自今年3月以来，西班牙媒体EL PAÍS发布多篇报道曝光Corchado虚假夸大自己的履历，以提高自己在谷歌学术的排名。在一篇仅有4段文字的文章中，Corchado列出了205篇参考文献，其中有100篇文献的作者中包括他自己。
据Science报道，对Corchado的引用质疑最早出现在《撤稿观察》网站。《撤稿观察》在2022年就指出，Corchado近22%的引用是来源他自己的文章。
针对上述报告，Corchado则回应表示“存在偏见，包含各种错误”。他指出这些指控是“抹黑行径”“并不是为了维护科学伦理和诚信，而是以迫使我辞去校长职务为最终目标”。
Corchado 图源：USal
两份调查报告，结论相反
西班牙格拉纳达大学的文献计量学家Alberto Martín-Martín和Emilio Delgado López-Cózar于今年5月29日应西班牙研究伦理委员会 （CEEI）的请求，分析Corchado的科研成果，验证其发表和引用模式中是否存在异常。
他们于6月完成并提交了报告。报告显示，Corchado合作发表的大部分论文是由USal的研究人员撰写，几乎所有的论文都来自他自己团队组织的会议。研究发现，Corchado的自引率及其研究团队的引用模式存在明显的异常，尤其是在会议论文和其领导的期刊中，大量引用自己的文章。
报告指出，在2016年至2018年的两年间，Corchado累计引用数增加了1649次，增幅为约40%。然而，2019年，引用数飙升至19551，较前一年增长了242%。
图源：Alberto Martín等的报告
还有件蹊跷事。2022年2月4日，Corchado在谷歌学术上的引用总数为39064。然而，在2022年3月26日，也就是《撤回观察》报道发布的次日，引用总数降至33197，减少了5867次。明显有人在操纵引用数。到了2023年，引用数再次上升至44599，较前一年3月增加了11402次。
文献计量学家Domingo Docampo认为，Corchado被指控操纵引用指标的行为“绝对疯狂”，他曾任西班牙维戈大学校长，并没有参与此次调查。“我百分之百相信证据指向不当行为，”他说，“现在是清算的时候了。”
在一份公开声明中，Corchado称这些指控是“抹黑行径”。他认为报告“存在偏见，包含各种错误”。Corchado团队的另一位代表向Science表示，要求调查的CEEI“从未联系过Corchado教授，尽管他从一开始就主动提出与委员会对话”。
9月初，USal在CEEI的要求下发布了调查报告，结论称Corchado的引用指标在正常范围内。但CEEI批评其内容肤浅，称其“错失了澄清这一情况的机会”，并拒绝接受其结论，呼吁进行全面和公正的调查。
在这之后，前述两位独立学者选择了公开他们的报告。他们表示，USal的调查委员会并未联系他们请求提供任何信息。
上任校长前后，遭媒体炮轰
EL PAÍS在3月15日的一篇报道中提到，一位匿名举报人在2023年4月21日向EL PAÍS举报了Corchado的可疑行为。在前任校长突然辞职后，Corchado宣布竞选USal校长，举报人于2024年3月8日再次与媒体联系。
该媒体证实Corchado的多篇文章有大量的自我引用，并锁定3位看起来是虚构的科学家——Juan Rodríguez、A. prez和Marcus Ress——他们通过发表在ResearchGate和其他谷歌学术的常见来源上的伪研究来提高Corchado的引用率。
3月15日，Corchado通过其个人网站以《捍卫真相》为标题发布了回应文章。针对多重引用的指控，Corchado称，“那些所谓的自引是我在博士生课堂上用来讲授如何撰写科学文章的工作文档……其中一些文档，作为工作文件或预印本，在一段时间内被上传到大学的存储库，以方便下载。这些文档中的一些最终被谷歌学术索引（工作文档和预印本），并且也获得了引用。他表示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采取了措施并删掉了相关文档。
Corchado发表的《捍卫真相》文章截图
这似乎是源于课堂上一个巨大的误操作。但EL PAÍS在6月的一篇文章中给出新证据，Corchado在他的多个会议演讲中也使用了同样的技巧。在印度金奈举行的一次会议中，他发表了两页摘要，其中自引数达200次。显而易见的是，谷歌学术搜索引擎会追踪这些文件，并将它们纳入其指标。
EL PAÍS获得的一封内部电子邮件显示，Corchado和其助手多年来一直指示他的研究小组（名为BISITE）的工作人员，要求在他们的研究中使用一份现成的参考文献清单，其中包括Corchado参与撰写的论文或来源Advances in Distributed Computing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Journal （ADCAIJ）期刊的论文。Corchado是ADCAIJ的主编。
Corchado在印度金奈的一次会议上的演讲文章，其中引用了自己200次。
Corchado还否认虚构了那些频繁引用他论文的个人资料，并将责任归咎于大学的一位前同事。Corchado表示，他和他的团队已删除这些不存在的研究者的个人资料。
对此，EL PAÍS获知，要删除ResearchGate上的账户，必须由账户持有人登录并自行删除。“没有迹象表明有人入侵了ResearchGate。”
Corchado还认为，谷歌学术并不是用来制定科学排名的索引，而是一个开放平台，它索引来自任何大学存储库的多种类型文档。相较之下，Corchado更看重Scopus数据库。从发表和引用的角度来看，要了解一个人的研究能力和影响力，应当访问Scopus。“那里明确显示了任何作者的出版和引用数量以及自引情况。如果有人有疑问，我鼓励你们去查看。”
然而，前述两位独立学者的报告指出，Corchado不仅在谷歌学术中夸大了他的指标，在Scopus中也存在类似情况。
两人审查了Scopus中显示引用了Corchado作品的11384份文献，发现将近20%的引用来自于仅30个会议上发表的论文。在引用Corchado最多的50篇论文中，有31篇的70%的参考文献来自Corchado或他主编的ADCAIJ。在其中6篇论文中，超过90%的参考文献都指向Corchado或他的期刊。这50篇论文中的绝大多数是发表在由Springer Nature出版的会议论文集。
在36篇会议论文中，报告发现参考文献列表存在大量重叠，许多论文在不同会议上共享了30多个相同的引用。这些结果显示出“显著且系统性的操控”。
据EL PAÍS的最新报道，Springer Nature已启动了Corchado及其团队研究的大规模撤稿，原因是发现了与“不当引用或未申报的利益冲突”有关的问题。
排名靠前，为何重要？
官网简历显示，Corchado是USal计算机科学与自动化系计算机科学与人工智能教授。他还是BISITE研究小组（生物信息学、智能系统和教育技术）主任。2013年至2017年担任USal研究副校长，曾两次当选为理学院院长。他所从事的研究涉及广泛，包括人工智能、机器学习、金融科技、区块链、网络安全、物联网、雾计算、边缘计算、智慧城市、智能电网、生物信息学、神经科学和情感分析等。
西班牙国家研究委员会（CSIC）每年都会更新该国研究人员在谷歌学术上的排名。2018年，Corchado已成为谷歌学术上引用最多的西班牙科学家之一，并且是USal的第三位。此后几年里，他的排名不断提高。2024年3月，Corchado在西班牙12.3万名研究者中位列第157位。
2016年至2024年，Corchado在西班牙科学家谷歌学术引用排名中的位置、引用次数和h指数。
谷歌学术排名对正式评价一个科学家没有太大影响。但Alberto Martín表示，在谷歌上搜索一个学者的名字，通常会先列出谷歌学术搜索的个人资料。“像（Corchado）这样的强劲数据可以给人留下优秀的印象，可能会带来更多的演讲机会和合作请求。此外，像CSIC使用谷歌学术数据的排名经常被当地媒体用来关注成功的学者，这可能会提高他们的政治影响力。”
《撤稿观察》的两位主编撰文分析了为什么类似操纵引用的不良行为对科学家及其机构有帮助。因为许多排名系统的评分标准——这些因素不仅决定了政府机构的资金支持，还影响学生生源的竞争——都基于引用，而引用特别容易被操控。换句话说，科学家个人的论文发表表现越好，其所在的机构也就显得越好。
或许，Corchado的案例只是痴迷指标的一个极端诠释。
尽管争议不断，但Corchado在竞选校长时没有竞争对手。USal的遗传学家José María Díaz Mínguez曾在前任校长任期内担任副校长，他呼吁学生和教职员工通过投废票的方式进行抗议。Mínguez表示，如果Corchado不辞职，目前还不清楚是否有什么补救措施，因为所有相关的纪律程序“都必须在校长的主导下进行”。